平度市小李官村村民:
應該由大家來投票決定,應該開大會投票決定的。
記者:
那這個錢如果讓你們表決,錢是分下來還是存銀行發利息?
平度市小李官村村民:
我們現在也不要利息,錢給我們分了就行了。
主持人:
以往的一些征地的糾紛,應該說都是因為補償太少。但是我們來看這個杜家疃村的這樣一個征地糾紛,還真不是因為錢少的問題。為什么這么說?我們來算一筆賬,你看根據2012年這個平度市的一些一個政策,因為2012年專門出臺了一個經營性用地出讓收入的分配辦法。一畝地青苗補償2.5萬元,土地安置補償4.5萬元,這加起來是7萬元,然后土地收益金1527萬,這樣的一筆錢如果跟農民種一年地,一畝地也就收入1000塊錢相比,應該說不算少了。但現在的問題是這樣的一個惠民的政策,怎么能夠讓農民真正能夠感受到?這筆這個錢到底應該怎么花?誰來支配?那在農民還有這個村里面,包括這街道辦應該說意見是不一致的。
你比如說從街道辦來講,街道辦就這么想,這么一大筆錢,因為整個的這個錢加起來應該是1527萬的土地收益金,如果這筆錢存銀行一年下來光利息就是40多萬,這筆錢干點什么不行啊?那農民的這個醫療、還有養老的問題可能就解決了。另外從長計議,這筆錢還可以投資到房地產,可以租一些門面,也可以把分紅給農民。甚至再往遠一點說,未來進行股份制改革,農民還可以坐收其利呢,有什么不好?為什么非要發下去?我可以先存在銀行。但是農民不這么看,那好了接下去我們就連線北京大學法學院的王錫鋅教授,王教授您先給我們來這個解釋一下,就是這樣的一筆錢,究竟屬于誰?誰來分配這個錢?這個權力應該在誰手里?這個我們國家的法律有沒有規定?
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王錫鋅:
這個法律上應該說是比較明確的,就是土地的這種補償安置,還有增值的收益,一旦分給村集體,那么所有權是村集體的,這在表面上。當然了村集體它內部就實際上是對應著它的組成人員,就是村民,所以應該說村民和村集體,他們是構成一種共同的所有權人,這個比較清楚。怎么分配呢?其實我們這個現行的《村委會組織法》第24條是明確地規定了有些事項,必須也只能由村民會議來決定。其中就包括這個土地征收補償款,以及土地征收帶來的收益,那么這個只能是由村民會議來決定。
主持人:
那王教授您看,我們客觀地說,這街道辦的這種想法應該說沒什么錯,你比如說這么一筆1500萬的巨款放在銀行里面,它的確能夠從總體上管理這筆錢,可能它的收益要比要把它分到每個人手里,可能效益要高。那么從農民的這個角度,如果說真發到農民每戶,可能矛盾、麻煩又來了,真分到手里的話,可能不見得比放在一起讓這個錢用途更好?那么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哪種方式更好?
王錫鋅:
其實從這筆資金,它的這個使用的效益,以及真正地對這個失地農民長遠的生計維持來看,應該說集體來管理、投資然后進行有效的分配,其實它的效率是更高的,因此街道辦也好、集體也好,他們提出的這些醫療、就業,未來保障這個真的其實是很有道理的,它可以防止這個土地被城市化以后,失地的農民他沒有城市化,反而邊緣化。但是這里有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農民總是會想,我憑什么相信你?我怎么能夠保證這筆資金能夠真正地被好地管理、好地投資,然后真正能分到我的手上?這種信任的缺失,可能使得有好的方案,可能在實踐中往往比較難操作。
主持人:
其實到現在,就是在目前這樣的一個階段,可能這種信任感的確實更為嚴重,因為去年你還因為這個地的問題,有一個認為的縱火案,怎么現在你就要作主,說是為了我好,而要為我去保管這筆錢,這個信任怎么來重建?
王錫鋅:
信任的重建,我覺得其實還是要真正落實我們村民自治里面幾個重要的機制,比如說民主選舉、民主管理和民主監督,這個我們在基層的治理,特別村這一級,可能很多地方做了一些選舉,有的地方甚至村委會的選舉都成問題,但是最主要的是這個村務的管理是否公開,村務的管理是否有民主監督,這個做的應該說非常地薄弱。一旦非常薄弱的話,那這種信任機制就會失靈,相互的這種懷疑會越來越嚴重,這是比較大的問題。
所以我覺得這個還是基層治理這一塊,這個環節要做實。
主持人:
好,稍候我們會有更多的問題再給您,現在我們看這個案子判了,那么這個土地出讓金到底怎么分配,也正在研究中,但問題是農民心里的這個陰影,未來的這種信任感怎么建立?我們繼續關注。
平度市杜家疃村村民:
到凌晨四點又來砸一次,砸了我就報警了,他們又扔了禮花彈。
解說:
平度3.21縱火案已經宣判,但3.21事件發生前,也有參與維權的村民家遭遇玻璃被砸、車被砸,至今案件未破。現在他們先是心有余悸,如今,老村文書李榮茂家的四面都安上了攝像頭,電視實時監控,讓他后怕的是,犯罪嫌疑人在庭審上陳述,在3.21縱火案發生當天,他們本來還要計劃去嚇唬一下帶頭維權的李榮茂,村民情緒等問題還困擾著這個村莊。
有村民在村委會門口貼上了諷刺征地分錢不公的漫畫,村支書說這也是對他的提醒。
平度市駐杜家疃村工作組秦軍濤:
有一些村民就懷疑,有可能加重這種黑暗面,我們有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對他們信心的重建,包括對我們這個政府政策,還有法律的重新認識。
解說:
如今工作組已經在杜家疃村駐扎一年,從一開始村民拿磚頭阻撓工作組進村、拒絕開門,到一些村民主動送飯,甚至還有村民送來這一副寵辱不驚的題字,為工作組打氣。
學法律專業的秦軍濤自稱是滅火隊員,他下載各種土地政策給村民解答,還幫村民解決了一些辦證難的民生問題。針對帳目不清的問題,工作組查出曾有3萬元違規被村會計報銷的漏洞,但是還是有村民對工作組的存在表示不滿,認為這是作秀。這天,秦軍濤來看望重傷者李崇暖,就被聞訊趕來的老村文書李榮茂推了出去。
秦軍濤:
村民大部分集中在兩個問題,一個土地征地問題,一個是帳目問題。
記者:
村民反映根據什么文件來的?要打印出來要明白,糊里糊涂不明白是不行的。
解說:
這個本子上記錄著村民來反映的各種意見,而村民反映意見最多的就是2006年征地時村民為什么不知情?杜家疃村被征用的這80多畝地,原本是用來開發建設房地產項目,而3.21縱火案發生后,原來已經開始動工的項目就停了下來。
央視
本臺記者 劉楠:
3.21事件過去了已經近一年,這塊當時經過招拍掛,以1億多元購得的地塊,現在沒有再開工,街道辦的人說開發商一直在詢問,而且說向城建單位支付了數百萬元的違約金,但是這個地塊未來怎么辦理何時能開工呢?依然沒有一個明確的時間表,而這塊地盤依然在網上進行售賣,均價是4900元一平米。
解說:
我們的記者在平度市國土局找到了2006年和2007年兩次杜家疃村報批建設用地的材料,根據《山東省建設用地審查報批管理辦法》,報批需要十項材料,工作人員把杜家疃村的這十項材料一一展示給我們,而其中涉及農民知情權的,就是征地聽證材料。
這是杜家疃村放棄聽證的證明,上面的兩個村民代表簽名,經過多名村民確認,一個不存在,一個2006年前已經去世,而法人代表簽名是2006年時任村支書兼村主任杜高基,事發后搬出村外的杜高基一直拒絕媒體采訪,這次他愿意站出來,接受我們記者的采訪。
杜家疃村2006年時任村支書兼村主任 杜高基:
不是我簽的,這個事當時征地,當時我對這個事是不同意,到底誰簽的我不知道。讓公安鑒定到底是誰簽的?
解說:
而記者翻閱這厚厚的兩則報批材料,發現其中所有的村子竟然在征地環節中,都是放棄聽政。
記者:
2006、2007年到現在七八年過去了,那在這七八年當中,所有的村莊都沒有聽政嗎?
平度市國土局土地管理科科長 袁延斌:
沒有。
記者:
那這個說明什么問題呢?就是所有的村莊都放棄聽政,但是農民們現在又說,自己需要知情權,你怎么看這個矛盾?
袁延斌:
放棄聽政主要原因還是村民不熟悉征地政策。
主持人:
在短片的最后,我們的記者提出了一個問題,在2006年的時候,杜家疃村的村民是放棄了自己的聽政證明,而這個剛才也呈現出來,所有的村涉及到這個問題,幾乎都是放棄了自己的聽政聲明,那好接下去我們請教一下這個王教授,這樣的一種形勢,它是否意味著今天在杜家疃村發生的事件,有可能未來還會在其他的這些放棄聽政聲明的村里面重新發生?
王錫鋅:
這個事完全可能發生的,因為從這個事件來看,所謂的放棄聲明,而且這么多的村民都放棄,實際上暗示著當時的征地在手續上可能是存在某些瑕疵的,我們剛剛說到了信任的缺失,這是這個問題的根本。信任的缺失是有因有果的,過去有些問題所以導致了今天,你想做好事,我也不相信你,如果這個信任問題不解決,那將來別的地方也可能重演同樣的問題。
主持人:
好,非常感謝王教授,今天我們關注這樣的一個縱火案,其實這個縱火案又一次說明,要建立新農村核心是在這個農民,要充分給農民這樣的一個話語權,而且要充分地全面地去落實我們所說的這個村民自治的制度,這才是建設新農村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