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權和“共債共簽”是“24條受害者”共同的訴求見習記者王汗冰 攝

  “24條受害者”不愿向命運投降

  知情權和“共債共簽”是“24條受害者”共同的訴求。 王汗冰 攝

  姜歡說這輩子都不會再跟任何人結婚了,她39歲,但是兩年前頭發就幾乎全白了。

  2011年8月起,先后到來的8張法院傳票徹底砸蒙了她,也澆滅了最后一絲的夫妻情分。遠超300萬元的外債,都是離婚前丈夫欠下的,她毫不知情。但債主們不管這一套,他們闖進她所任教的小學挨個辦公室砸門討債。她的工資早被凍結,每月只剩700塊錢生活費,為了支付女兒的學費,她每個周末都去朋友的餐館幫工。

  這是一個有關“24條受害者”的故事。這樣的故事在濟南至少有16例,他們的判決書上無一例外地印著同一行字——“《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二十四條:債權人就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夫妻一方以個人名義所負債務主張權利的,應當按夫妻共同債務處理。”

  2月28日,最高法公布了對“24條”的補充規定,強調夫妻一方與第三人串通虛假債務、或在從事賭博、吸毒等違法犯罪活動中所負債務,不受法律保護。但姜歡們的命運不會因此改變,她們的債務既非虛假也非違法,該還的還是要還。

  不堪承受之重

  “一睜眼就要給自己打氣,我不能死!”

  姜歡所在學校的保安如今都已警惕,任何一個上門找她的人都可能是債主,放他們進去即意味著或大或小的一場鬧。尤其2012年8月前后,這樣的債主上門鬧劇曾密集上演。他們闖進每一個辦公室叫嚷著姜歡的名字,后來熟知了她的座位,他們輪番翹起二郎腿坐在那里等她。

  “(當時)遇到個螞蟻都要繞路走。”直至今日,姜歡仍心有余悸,整個采訪過程中她幾乎從頭哭到尾。尋死的念頭如影隨形了5年多,尤其那段不停被催債、出門被跟蹤、半夜被砸門的日子里,她很多次地爬上家附近的一座山頂,想跳下去,但從下午坐到凌晨,她總會下山回家——她還有70多歲的父母和可憐的女兒。

  時下,姜歡和女兒租住在一個十幾平方米的小單間里,此前的兩套房子和兩輛車全部被變賣還債了,她的工資也被凍結,每個月只剩下了700塊錢生活費。這些她都沒敢讓父母知道,房東看她可憐,每個月只象征性地收幾百塊房租。每逢周末,姜歡都會到朋友的餐館洗菜刷碗干點雜活,為了給女兒賺點學費。整個幫工的過程中她口罩遮面,甚至不敢走出廚房,怕被人認出來。

  “我這輩子都還不清了。”2011年11月,姜歡的前夫被查出躁郁癥,時下甚至已神志不清。前夫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共借了多少外債已不可知,但是房和車抵債后的欠款余額冷冰冰地寫在8份判決書上——216.6萬元,這還不包括70多萬的親朋欠債。

  絕望。接受濟南時報采訪時,姜歡最多提到的就是這個詞。

  同樣絕望的還有李杜,幾乎一個模子刻出的悲慘和離奇的遭遇——離婚前,丈夫背著她欠下巨額外債,名下3套房子和車子全被變賣還債,她帶著兒子住回了父母的30平方米房子里,她的工資同樣被法院凍結,5歲的兒子沒錢上幼兒園,只能在朋友的幫助下在一個識字班做旁聽生。孩子生病甚至拿不出2000元的住院費。

  “比凈身出戶更可怕。”李杜已經機械地進入上班、打官司、還錢的循環狀態,她至今沒縷清前夫到底欠了多少外債,只大約摸知道目前還有100多萬沒還完。

  最慘的是在醫院當護士的寧靜,她已經患上了嚴重的抑郁和焦慮癥,總計高達675萬元的欠債額壓得她喘不過氣。2014年3月,她的所有銀行卡突然被凍結,才知道在歷下區人民法院被起訴了——她的前夫在婚內瞞著她進行承兌匯票交易,舉債200多萬元,債主追上了她的門,揚言4萬買她的人頭。另外追上門的還有前夫的表姐,475萬的借條——法院判定夫妻雙方共同承擔。目前,寧靜每月只剩1200元的生活費,她買抗抑郁和焦慮的藥就要花掉八百多,上三年級的孩子只能靠父母接濟才能吃上飯。

  張西相較而言是幸運的,5年前,她被卷入前夫超過千萬的高利貸漩渦,她的房子被拍賣,工資被凍結,每個月也只剩800塊錢生活費。債主跑到她單位樓下拉橫幅、潑油漆、發傳單,家門被潑糞,鎖眼被灌膠,她被嚇得裝了6個監控仍惶惶不可終日。3年前她遇到了現在的老公,至少這一切有人跟她一起扛了。截至目前,他們的負債還有近200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