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目前，濟南正在全力創建全國文明城市。創城是一項系統性工作，既要有面子，更要有里子。大道理都懂，可到底怎么做難倒了不少城市管理者。前不久，成功舉辦G20峰會的浙江省會城市杭州讓人眼前一亮。近日，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深入杭州的街巷，與居民、城市管理者打交道，尋找“杭州藥方”，看看杭州是如何打造自己的“文明樣本”的。
違章建筑存在于每個城市，各式各樣，有之前遺留的、有新建的、還有在建的。有處在別墅區的，也有處在貧困居民區的，還有些是政府部門自建的。作為其他城市的樣板，在宏觀決策和微觀操作方面，杭州用了啥方法讓違章建筑銷聲匿跡？
違建拆得不快
媒體曝光領導難堪
徐杰是杭州城區一街道辦的基層城管隊員。從2014年大學畢業開始，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拆違。
2013年，杭州正式開始了“三改一拆”工程，“一拆”就是拆違建。杭州市為此專門成立了“三改一拆”辦公室，牽頭全市相關工作。每個區縣也都有自己的“三改一拆”領導小組。徐杰就是整個系統中最基層的那一環。
“我接手工作時，區里面完成了違章建筑的排查。群眾和媒體也會不斷曝光新的違建，我們的工作就是勸說違建主人主動拆除，或者強制拆除?！?/p>
對于拆違工作，杭州設立了系統的評價方式。各個街道、各個區縣的領導直接對拆違工作負責。
徐杰說，每個月街道的領導會問他們科室拆違的情況，因為街道領導需要把具體數據匯報給區里?！叭囊徊稹鞭k每個月會收集各個區里的情況，統一刊登在報紙上?！拔矣浀糜幸淮螀^里的排名并不靠前，街道的領導壓力就很大?！?/p>
當然，排名公示只是第一步，和徐杰一個小小的城管隊員關系還不大。“如果轄區的某個違建長期得不到處置，一旦被市里查出來，我們就慘了?！?/p>
徐杰指的“查出來”，就是督查通報制度和掛牌通報制度。杭州“三改一拆”工作人員郭超介紹，“三改一拆”辦會不定期不定向派出督查組，發現違建就會直接點名所處位置，這時直接責任人就會很難堪。如果再不拆除，或者存在推諉扯皮的現象，杭州電視臺《今日關注》甚至浙江臺《今日聚焦》欄目就會介入。
“這才是大招，《今日關注》市委書記每天都看，《今日聚焦》省委書記每天都看?！毙旖芙榻B，他們同事面對老大難違建，最常用的自嘲方法就是，“看來得上《今日關注》咯，讓書記來管”。
黨員干部家里有違建
換屆都會受到影響
自嘲歸自嘲，如果徐杰他們真的讓某個違建上了媒體，整個街道甚至區里都不好看。但有些違建，徐杰他們確實不好碰。
“最難弄的有兩種，一種是社區或者其他政府部門自己建的違建，另一種是一些老熟人老同志家里的違建?！毙旖芙榻B，碰上這兩種違建，他們開始時實在是拆不動。
“杭州確實存在很多社區、街道辦甚至各個廳局自己的違建，這也要分情況處理?！惫榻B，如果這些違建是出于公益用處，“三改一拆”辦將允許他們暫緩拆除，另找地方或新建代替場所。等找到了新地方，再拆舊違建。而那些用于商業用途的違建，則是堅決拆除?！拔覀兘值擂k自己也有幾個違建門頭，當時看到市領導的重視程度，街道自己就迅速地拆了?！毙旖芑貞?。
對于黨員干部家的違建難拆除問題，杭州市已經下文，規定凡是黨員干部自身有違建的，其換屆時身份都會受到影響。徐杰也表示，碰到這種情況，經常是由區領導親自協調。
“拆除違建在杭州，甚至浙江已經形成了共識。不僅僅是為了G20峰會，也是為了整個城市的形象?！惫J為，省市一把手的重視，讓拆除違建這樣的棘手問題容易了不少。別說是普通干部家和各級政府部門，有時碰到鐵路系統的違建，市領導甚至省領導都會出面協調。
目前，杭州的市容市貌已經處于全國領先地位，但郭超表示省市領導依然非常重視?！跋膶汖垥浻幸淮卧谑捝阶w機，看到蕭山很多工廠的藍色和紅色廠房非常難看，回來后就要求整治。經過研究，統一成灰色更有利于人的視覺，因此現在很多廠房都已經自覺改變了顏色，將來還可能推廣到其他城市?！?/p>
說起這幾年，徐杰的感受也是“持續高壓”。拆除違建時，大部分老百姓都非常理解，八成以上都是主動拆除，但剩下的那兩成，卻是最難辦的。“有些人是街坊鄰居，大家關系不錯，我們就和他們講明，這不是街道的意思，而是杭州和浙江的工作，他們也都曉得利害。”徐杰說，“我們還說，那個誰誰誰是處級領導，他們家的違建也要拆，你們家憑啥不拆？這樣一來，攀比的也就少了?！?/p>
拆困難居民違建
要讓他們得“好處”
同徐杰類似，林必成也是一名基層城管工作者。目前作為湖濱社區城管科副科長的他，這兩年參與了一項重要工作，就是核心區“臟亂差一條街”思鑫坊的整治。
林必成介紹，住在這里的大多是租戶和獨居老人，他們生活大多比較困難，他們還真有些“下不去手”。
郭超介紹，在拆除違建過程中，對于那些家庭實在困難的人，政府可以實行“緩拆”?！耙粋€老太太獨居，家里沒廁所，所以在陽臺上搭了一個磚房當衛生間，這是百分之百的違建?！绷直爻伤麄兩祥T幾十次，但每次看到老太太家里的情況，都心疼到落淚?！霸蹅儾荒馨阉粕辖^路啊?！?/p>
后來，還是街道出面，征得了同老太太合租的其他人的同意后，在房屋的公共空間新建了一個小廁所。等建好后，城管迅速拆除了原先的磚房。
“對于這種情況，市里面給我們的經驗就是，讓這些住戶享受到整治帶來的好處。”林必成舉例，從小處來說，把之前的違建拆除后，得讓代替的東西用得更順心。同時，家家戶戶的門以及門上的雨搭，他們都統一更換。從大處來說，這里一下子干凈了，又挨著醫院和商場，不少游客都會過來走走，做個小買賣賣瓶礦泉水也能賺錢。
位于杭州城南的饅頭山社區周圍群山環繞，環境靜謐，改造前，社區內鳳凰新村電線如蛛網交織，排污設施缺乏，樓房老舊，下雨時，積水嚴重。
近日，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探訪了剛剛完成舊城改造的饅頭山社區。
“鳳凰新村10號樓是政府拆除后免費給居民新建的，10號樓舊樓是D級危房?！别z頭山社區工作人員譚添天描述的10號樓舊樓，建于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墻體開裂較為嚴重，四五家共用一個廚房和衛生間。
上城區自2015年11月開始對饅頭山社區啟動綜合整治，拆除違建、改造危房等。
如今通過新建，10號樓12戶居民不僅擁有過去同樣居住面積，還不用再四五戶人家共用一個洗手間，政府給每戶新建廚衛。一位居住在此的老人說，居住環境改善很多，最起碼干凈了。
可以看得出來，同思鑫坊的整治情況相同，杭州基層城管在解決困難用戶的違建時，做到了堵與疏的平衡。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當地公職人員稱，“饅頭山社區問題存在很久，是借G20峰會這個機會，才下力氣改造的?！彪m然投資較多，但在饅頭山社區體現了對民生的關注。
“除了鳳凰新村10號樓外，還有鳳凰山腳路103到112號居民的危房重建，一戶人家一個號，饅頭山社區共重建兩幢危房。”譚添天說。
不能搞一陣風
普通民眾也得參與
浙江省政府咨詢委員會資深委員、浙江省社會學會會長楊建華告訴齊魯晚報記者，杭州城市管理有比較好的探索，就是保障城市整潔有序與保障民生之間的平衡，做得較為到位。在背街小巷的治理過程中，杭州也讓社區居民參與進來，“怎么改造，用什么材料等，也與老百姓進行溝通。”
杭州也在中國首創社會復合主體培育新模式，“社會復合主體包括政府管理者、企業、城市從事文化教育工作的人員（比如學者）、普通市民，城市管理不是單維角度的，都要參與進來，讓他們形成有強烈共同愿望的共同體，也讓普通老百姓共享城市發展成果?！睏罱ㄈA說，在城市管理中，街道、社區居委會與市民互動較多，普通居民也參與到一些決策中來。
楊建華認為，如果為了創城搞一陣風式的整治，那么是政績思維，沒有從社會復合主體角度出發，“城市首要看民生，而不是單純的光鮮外表，城市治理是長期過程，一時強調‘鐵的決心’‘鐵的手腕’采取的行動，效果也不會很好。”
?。R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 高寒 劉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