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河縣賈莊鎮的馬集村,是商河縣西北角上的一個村子。50歲的村民劉傳福兩年多的時間里,先經歷得子之喜,又經歷了中年喪子之痛。

  孩子丟了三天,劉傳福找了三天。從三十米深的機井里把孩子撈出來的時候,劉傳福說他整個人都暈了。在孩子尸體被打撈上來之后,孩子母親范景香終于承認是其所為。曾患有精神疾病的范景香,每個月要服用千元的藥物。

  劉召駿,2014年5月5日出生。2015年9月7日,被母親范景香扔進商河縣賈莊鎮燕家村西北角一口機井中死亡。

  從機井旁路過多次 不知道女兒在井里

  范景香一口咬定孩子是“丟了”?!拔以诎糇拥乩锼X,把孩子放道邊了,醒來之后孩子就不見了?!痹诤⒆邮w被找到前,劉傳福反復地問過妻子范景香,想讓她回憶起更多的細節,也帶著她反復地在事發地周圍找孩子的下落。

  劉傳福家所在的馬集村距離事發的燕家村有五公里多,范景香的姐姐和侄女都嫁到了燕家村,范景香經常抱著孩子步行來回。

  9月7日上午10點,馬集村劉傳福家的鄰居還看到范景香帶著孩子在村口玩耍。后來,范景香抱著孩子步行了五公里,又穿過了燕家村,最后停在了燕家村西北角的一條泥濘不堪的小路上。

  路兩旁的玉米有一人多高,向南北兩側延展開來。這條小路上鮮有人跡。以范景香所說的孩子丟失地為中心,家屬、民警、附近村民上百人,搜索了周邊所有的機井、玉米地、河溝、廢棄的房屋……“第二天,我騎著電動三輪車,帶著她想再去找找,離那口井還有三四十米的時候,她就不再往前走了,說要再想想。”劉傳福后來回憶起這個細節來,覺得蹊蹺。

  范景香睡在離事發機井200米左右的一戶人家門口的草垛上,9月8日早上,這戶姓孫的人家在門口發現了范景香?!皢査⒆幽??她說放家里了,沒帶?!眲鞲Uf范景香原本要去燕家村的姐姐家吃飯,早上醒來之后,去了侄女家。“她侄女的婆婆問她孩子呢?她說,沒了。”9月8日早上,劉傳福接到了范景香姐姐的電話,這才知道孩子沒了。

  三天里,劉傳福不知道從女兒身處的機井旁路過了多少次。盡管劉傳福不想面對,但是他每天都在做最壞的打算。

  “她肯定一整天沒吃東西”

  “雖然是我的孩子,我心里也做了最壞的打算。我跟村里幫我找孩子的人說,再撈一遍吧?;钜娙?,死要見尸。”劉傳福一直不停說道。

  9月10日下午5點多,劉傳福和親戚鄰居們又一次一口井一口井的撈,“井太深了,我們用錨放下去撈的。”撈到第四口機井的時候,覺得井里有東西,撈上來一看,是孩子的尸體。“別人都往那里跑,我跑不動了,只能挪著往前面走,最后不知道怎么過去的。”劉傳??戳艘谎酆⒆?,暈眩,后面的事情就不記得了。

  這一眼,劉傳??吹搅撕⒆觾蓚€手臂伸開,手背上的皮膚被磨破了,“可能是往下掉的時候在井壁上磨的。”一直維持表面平靜的劉傳福,這一刻眼淚涌了出來,“她9月7日早上被抱出門,臨死前肯定一口東西都沒吃。”

  劉傳福沒敢告訴八十歲的母親,小孫女召駿已經不在人世了。

  昨天早上,法院要對小召駿進行尸檢,通知家屬前去。劉傳福在家里找了一件小召駿的新衣服,夾在胳膊下出門,幾位親戚也跟著一同前去。

  劉傳福家的茶幾上擺著小召駿的照片,椅子和柜子上堆滿了小召駿的衣服,劉傳福的手機里也存滿了小召駿的照片,“這是滿月的時候,這是百天的時候,這是我上次回來照的,這是和她姐姐,這是最后一張……”

  劉傳福用的白色手機屏幕已經碎了,屏幕上是看不清面目的劉召駿的照片,“他們讓我把照片刪了,我舍不得刪。你看,多可愛……”

  身患精神疾病一個月吃千元藥

  范景香患過精神疾病,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這個家庭,日子過得不好,也是村里人都知道的?!拔覀兘Y婚之前,她就住過院?!苯衲?0歲的劉傳福三年前娶了范景香,這是他第三次結婚,劉召駿是劉傳福唯一的孩子。今年43歲的范景香是二婚,帶著女兒從歷城區唐王鎮又嫁到了商河縣賈莊鎮馬集村。

  結婚之前,范景香住了20天院,“她情況比別人好很多,護士還讓她管著病房里的其他病人?!眲鞲4撕筮€帶范景香去聊城看過兩次病,“后來我問大夫用住院么,大夫說不用,回家吃藥就行。”

  范景香每天要吃兩包治療精神疾病的藥物,“前段時間去復查,大夫說好多了,可以減藥量了,讓減到兩天一包。我怕不行,減到了一天一包?!狈毒跋忝總€月吃藥需要花費千元的費用,劉傳福說,除了住院以外,范景香服用的治療精神疾病的藥物是不能報銷的。

  劉傳福,范景香,劉召駿加上繼女和母親,一家五口的生活都依賴于劉傳福在外打工,“原來她一起跟我在濟南打工,懷孕生孩子之后就在家看孩子了。”

  原本,這個周末是劉傳福早就定好的,要帶范景香去醫院復查的日子,“我找了個專家,都已經跟人家說好了?!?/p>

  劉傳福的手機里還有一張范景香的照片,但是照片一出現,劉傳福就按了下一張?!吧现苡幸惶煜掠?,我帶著孩子在門口玩。孩子都喜歡玩水,就在門口踩水玩。我輕輕地打了孩子一下,她媽就不樂意了,過來打了我一巴掌,說你打孩子干嘛?!眲鞲MA艘煌#拔疫@么大年紀了,就這一個孩子,心疼還來不及,我舍得打么?就是嚇唬嚇唬?!?/p>

  “以后我也不養孩子了,要錢干啥?”

  召駿不在了,這個家也散了。

  范景香是在姐姐家中被民警帶走的,“當時我和另一位民警在她姐姐家中給她做工作,讓她再回憶一下有什么細節。另一組搜索的民警打來電話說,找到孩子尸體了,在井里,讓我們穩住范景香,她有重大嫌疑?!?/p>

  賈莊鎮派出所教導員劉學臣掛了電話,沒有多說什么,把范景香叫上了車,“上車之后,我跟她說孩子找到了,已經死了?!狈毒跋阍谲嚿喜]有承認是自己所為,直到刑警隊的民警對范景香進行審訊,她才說出了實情?!疤焐嫌泻枚囡w機,我害怕,就把孩子扔了……”“這個孩子命太苦了,活著也是受苦……”范景香先后說了多個理由。

  昨天早上,刑警大隊的民警帶著范景香指認現場時,范景香雙手指著不足80厘米寬的井口,抬起頭,讓民警拍下了一張她表情平靜的照片。

  機井被一人高的玉米圍住,深不見底。水面離地面有三十多米,倒映不出井口人的表情。

  昨天早上,范景香的大女兒還在劉傳福家里,“她原來在唐王的事她都記得,我不留她了,讓她姨接走吧?!?/p>

  劉學臣在燕家村找到了范景香的姐姐,“先把孩子接回來吧,畢竟不是他們親生的,出了這樣的事,怕對孩子不好。你是她親姨,你不心疼孩子么……”劉學臣說了許久,范景香的姐姐說“我們再商量一下吧?!闭f完把一包范景香的衣服塞進了民警懷中。

  昨天下午兩點,范景香被移交至看守所。

  去殯儀館之前,劉傳福電話響了起來,“我老板說在網上看到了,孩子死了。要讓人捎過來100元慰問金,我說不用了,以后我也不養孩子了,要錢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