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岳廟或謂泰山廟,即岱廟是也。岱廟創(chuàng)建于何時,有人以岱廟內(nèi)《大宋天貺殿碑銘》中有“秦既作疇”、“漢亦起宮”,為據(jù)推斷創(chuàng)建于秦漢之際;也有人則認為稍晚一些。拋開“創(chuàng)建”問題不論,唐宋時期已具有相當規(guī)模則是有據(jù)可查的!洞笏涡椭匦尢┽窂R碑》記載:“ 增至宮宇”,“ 繚墻外圍”,罡罳分翼,巋然如御都紫極,望之者知之神靈之宅。凡殿 、寢 、堂、閣、門、亭、庫、 館、樓、觀、 廊、廡,合八百一十盈”。以宋代為背景的《水滸傳》對岱廟也有著精彩的描寫:“廟居岱岳,山鎮(zhèn)乾坤,為山岳之至尊,乃萬神之領袖。山頭伏檻,直望見弱水蓬萊;絕頂攀松,盡都是密云薄霧。樓臺森聳,疑是金烏展翅飛來;殿角棱層, 定覺玉兔騰身走到。雕梁畫棟,碧瓦朱檐。鳳扉亮而映黃紗,龜背繡簾垂錦帶。遙觀圣像,九旒冕舜目堯眉;眉,近睹神顏,兗龍袍湯肩禹背。九天司命,芙蓉冠掩映絳綃認,炳錄赫黃袍偏稱藍田帶。左侍下玉簪珠履,右侍下紫綬金章。闔殿威嚴,護駕三千甲將 ;兩廊勇猛,勤王十萬鐵衣兵。五岳樓相接東宮,仁安殿緊連北闕。蒿里山下,判官分七十二司;白騾廟中,土神按二十四氣。管火池,鐵面太尉月月通靈;掌生死,五道將軍年年顯圣。御香不斷,天神飛馬報丹書;祭祀依時,老幼望月祈獲福。嘉寧殿,祥云杳靄; 正陽門,瑞氣盤旋。 萬民朝拜碧霞君, 四方歸依仁圣帝!币詰c賀東岳大帝誕辰為主要內(nèi)容的泰山廟會,選址在主祀東岳大帝的東岳廟(岱廟)一帶是再妥當不過的了。
宋代的泰山廟會,當時的文獻資料留下的不多,但從以宋代為背景的《水滸傳》中有關(guān)描寫中可窺一斑:一是泰山廟會影響甚遠。陜西、山西的客官都不顧路途遙遠前往前來趕會,二是香客甚多。“那條路上只看燒香的人往來不絕”;“三更前后,聽得一派鼓樂響, 乃廟上眾香官與圣帝上壽”。三是商業(yè)興隆。“原來廟( 東岳廟 )上好生熱鬧,不算一百二十行經(jīng)商買賣,只客店也有一千四五百家,延請?zhí)煜孪憧。到菩薩圣節(jié)之時,也沒有安著人處,許多客店都歇滿了”。四是廟會期間打擂等競技活動引人注目。鳳翔府的“彪形大漢”、太原府的擎天柱任原以及梁山英雄好漢等都爭先恐后地到東岳泰山廟會打擂。 打擂之時,卻見“ 那日燒香的人,真乃亞肩疊背,偌大一個東岳廟,一涌便滿了。屋脊梁上,都是看的。朝著嘉寧殿,扎縛起山棚,棚上都是金銀器皿,錦繡緞匹。門外拴著五頭駿馬,全副鞍轡。知州禁住燒香的人”。
元、 明、 清時期乃至民國,雖然東岳大帝的影響比起碧霞元君有所減弱(后祥),但泰山廟會仍把祝賀東岳大帝的誕辰作為主要內(nèi)容之一。元曲《劉千病打獨牛角》第三折謂:“今日乃三月二十八日,乃是東岳天齊仁圣大帝圣誕之辰, …… 端的是人稠物穰社火喧嘩!泵魅岁懭莸摹遁膱@雜記》卷七引許彬《重修嵩里山祠記》曰:“每年三月二十八日,屬東岳帝君誕辰,天下之人遠數(shù)千百里,名有香帛牲牢來獻!泵魅藙⒍钡摹兜劬┚拔锫浴分v道,帝京之東岳廟,每年三月二十八日東岳大帝圣誕,“ 傾城驅(qū)齊化門,鼓樂旗幢為祝,觀者夾路 ”;“ 都人陳鼓樂、旗幟、樓閣彩亭,守仁圣帝游。”至于清代的泰山廟會,清人唐仲冕在《岱覽·岱廟》中記載,“廟城宏敞,每年祈賽云集,布幕連肆,百劇雜陳,肩摩趾錯者數(shù)月。舊傳三月廿八日為岳帝誕辰,是日尤盛!泵駠四、二十年,傅振倫先生兩游泰山,所著《 重游泰山記》中,對泰山廟會也有記述:“時值夏歷三月中旬,為泰山廟會之期(引者按:此顯然是指慶賀東岳大帝誕辰的那個泰山廟會),善男信女,遠道而來朝山進香者,相望于途。婦女皆纏足,頭梳長髻,衣裳博大,不著裙衫,腿帶寬可四寸,多深紅艷綠色,蓋猶有數(shù)年前內(nèi)地古裝之遺風。捧香合手,喃喃不絕于口。至于男子朝山,則隨僧道鼓吹而已。有手持直角三角形之黃旗者,其上大書“朝山進香”四大字,右側(cè)書“萊邑義峪莊”,諸小字,是殆來自山東東部萊州者。山中居民,有出售香馬紙課者,生意最盛。沿途乞丐甚多,逢人索物,并云:‘千舍千有,萬舍得!ⅰ讲缴摺、‘積德吧,掏錢吧,個人行好是個自的 ’, 不予則不得前行!
進入明代,泰山廟會除慶賀東岳大帝的誕辰外,又增加了慶賀碧霞元君的誕辰活動。碧霞君入主泰山廟會雖然有巧合的因素──傳說,碧霞元君的誕辰是四月十八日,與東岳大帝的誕辰時間(三月二十八日)相近,在不改變泰山廟會會期時間的情況下,即可把慶賀碧霞元君的誕辰活動納入進來,更重要的則是社會原因,因為明清兩代碧霞元君的信仰影響極大,且超過了東岳大帝, 為了吸引更多的香客,吸引更多的趕會者,亦需要把碧霞元君抬出來。
明清時期,慶賀碧霞元君的誕辰活動極火,“歲四月十八日,元君誕辰,都士女進香。先期,香首鳴金號眾,眾率之,如師,如長令,如諸父兄。月一日至十八日,塵風汗氣,四十里一道相屬也。輿者,騎者,步者,步以拜者,張旗幢、鳴鼓金者。輿者,貴家,豪右家。騎者,游俠兒、小家婦女。步者,窶人子, 酬愿祈愿也。 拜者,頂元君像,負楮錠,步一拜,三日至。其衣短后,絲裈,光乍襪履,五步、十步至二十步拜者,一日至。群從游閑,數(shù)唱吹彈以樂之。旗幢鼓鳴金者,繡旗丹旐各百十,青黃皂繡蓋各百十,騎鼓吹,步伐鼓鳴金者,稱是。人首金字小牌,肩令字小旗,舁木制小宮殿,日元君駕, 他金銀色服用具,稱是。后建二丈皂旗,點七星,前建三丈繡幢,繡元君稱號。又夸儇者,為臺閣,鐵桿數(shù)丈,曲折成勢,飾樓閣崖水云煙形,層置四五我嬰,扮如劇演。其法,環(huán)鐵約兒腰,平承兒尻,衣彩掩其外,桿暗從衣物錯亂中傳。 下所見云梢煙縷處, 空坐一兒,或兒跨像馬,蹬空飄飄,道傍動色危嘆,而兒坐實無少苦。人復長竿掇餅餌,頻頻啖之。路遠,日風暄拂,兒則熟眠。別有面粉墨,僧尼容,乞丐相,遢伎態(tài),憨無賴狀,閭少年所為喧哄嬉游也, 橋傍列肆, 搏面角之,兒曰麻胡。湯和炒米圓之,曰歡喜團。秸編盔冠幞額,曰草帽。紙泥面具,曰鬼臉、鬼鼻。串染鬃鬣,曰鬼須。香客歸途,衣有一寸塵,頭有草帽,面有鬼臉,有鼻,有須,袖有麻胡,有歡喜團。入郭門,軒軒自喜。道擁觀者,嘖嘖喜。入門,翁驅(qū)妻子女,旋旋喜繞之。然或醉則喧,爭道則毆,迷則失男女,翌日,煩有司審聽焉 ”( 明《帝京景物略》)。千里之外的京城(今北京)是如此,碧霞元君的老家更是如此:“四月十八(泰山)頂上奶奶的圣誕,……這是哄動二十合屬的人煙,天下的貨物都來趕會,賣的衣服、首飾、瑪瑙、珍珠、甚么是沒有的。 ”(《 醒世姻緣傳》第六十八回)
民國年間,社會動蕩,時局不穩(wěn),泰山上下駐軍甚多 , 文物古跡破壞嚴重,東岳廟(岱廟)成了大市場。相對說來,千余年歷史的泰山廟會,此時顯得十分蕭條 。 傅振倫先生游泰山看到“沿途乞丐甚多,逢人索物”,“不予則不得前行”,“游山大煞風事,莫過于此”(《重游泰山記》)。馮玉祥將軍隱居泰山期間,曾對泰山廟會進行考察,并作《廟會的市面》社會風俗詩一首,詩曰:“趕廟會,開市場,各種貨物來四方。有洋貨,有土產(chǎn),還有大喝小吃館。這一邊,擺面攤,臺橙板桌都齊全。爹揉面,娘燒爐,生意買賣兒照顧。那一邊,更熱鬧,漢子張口大聲叫。酸梅湯,荷蘭水,價格便宜味鮮美,有老少,有男女,雜亂擁擠來復去。買者少,看者多,腰里沒錢沒奈河。鄉(xiāng)民苦,鄉(xiāng)民窮,金錢日日外國送。說緣由,話根底,生產(chǎn)趕早用機器!憋@然馮玉祥先生是借對泰山廟會的描寫,痛心民眾疾苦,倡導社會革命。
泰城解放以后,泰山廟會一度被不定期的物資交流會所取代。“文革”期間,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連物資交流會也取消了,致使不少年輕人不知廟會為何物!拔母铩苯Y(jié)束,大地復蘇,山門洞開,泰安市較早的被列入對開發(fā)城市,泰山成為中外旅游熱點。為適應新形勢的需要,泰安有關(guān)方面,在對傳統(tǒng)的泰山廟會進行了一番“去其糟粕,取其精華”的改造后,于1986年恢復了泰山廟會。這屆泰山廟會的會場設在岱岳觀舊址一帶,會期是公歷5月6日至12日,廟會的內(nèi)容,除正常的宗教活動外,主要是物資交易、文化娛樂和旅游觀光。新恢復的首屆泰山廟會就顯示出勃勃生機:上百家省內(nèi)外商業(yè)團體到廟會洽談生意,數(shù)不盡的大小攤點經(jīng)營著各種各樣的百貨及地方土特產(chǎn),官方或民間的文藝表演團體紛至沓來,逛會的游山的人流熙熙攘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