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哥三日”之一

　　天藍如寶石，云白似羊群，五個黝黑的尖塔滄桑而堅挺地聳立著，倒影在明鏡一般的水中，水里睡蓮盛放，蒸騰著熾烈的生命感……吳哥窟的這張照片，貼在每一個人的腦子里。

　　許多關于吳哥窟的想象，都是站在這張照片上跳舞。然而，若不親臨其境，任何天馬行空的想象都是水族箱里的游魚，只有進入其中才知大海的寬廣。

　　與吳哥的邂逅，是一種精神相遇。美，不是合適的形容詞，因為沒有豐富的顏色，灰黑色的吳哥窟，是一個讓你靈魂顫抖的地方。

　　大吳哥： 敲心殿“捫心自問”

　　吳哥城的歷史很有意思。它曾盛極一時，1432年被暹羅所滅之后，城市就再也無人打理，以致遺失在歷史上達500年之久。再次被發現已是19世紀，廟宇坍塌，石頭墻上長上了參天的大樹，樹根如網，罩住無限的滄桑。

　　據說之前也有農民在森林中發現了吳哥城，但都沒有聲張，只有一些僧人知道，會到這里朝拜。想想就覺得很有意思，當地人似乎不把這個燦爛輝煌的文明遺址當一回事，只有外來者才這樣大驚小怪，那是怎樣一種淡定。也許是這里潮濕悶熱導致書籍無法留存，現存的古代歷史傳說，還是依靠中國史書記載才得以傳續。

　　上午去的是大吳哥，這里原來就是一座城。過了護城河橋，進了大門，到處都是枯藤老樹，遮天蔽日。原來的吳哥城，民居都是用草木搭建，早已被時光碾碎，而寺廟全部用巨石壘砌而成，因此才巍然長存。

　　大吳哥城中最恢弘的巴戎寺，共有49個巍峨的尖塔，加上5個城門各有一個尖塔，象征著當時吳哥王朝統治下的54個省份。巴戎寺每個尖塔四面各刻著一張慈愛、寧靜的笑臉，據說就是建設者阇耶跋摩七世國王的容顏，他用宏偉的寺廟昭示功績。據說，爬上巴戎寺的上層，能夠找到一張特別美麗的笑臉，被稱作“高棉的微笑”，那是游人必須留念的地方。

　　建筑精美難言，無處不在的精致時刻更是凝聚了巧匠心血的藝術杰作，然而介紹這些內容是考古學家的工作，旅游只是尋找一種特別的感覺就夠了。

　　對我而言，大吳哥城最有趣的地方是塔布隆寺的“敲心殿”。那是一個大約只有四五平方的石室，站在墻根下握拳敲擊自己的心臟位置，能夠聽到低沉而渾厚的回響，而打擊其它任何部位都沒有任何回音。

　　小吳哥： 生命鉆進張揚的骨頭

　　小吳哥，就是開頭提及的吳哥窟代表性景致的所在地。

　　它一樣曾經渺無人跡，滄海遺珠一般，寂寂然在一片熱帶的森林中孤獨了500年。不過，因為它有寬達190米的護城河的保護，外部森林的侵蝕被阻擋，所以它保存得比大吳哥完整得多。

　　這是一座四四方方、威嚴而莊重的城，其精雕細刻的每一個角落，以及雄偉渾厚的挺拔建筑，會讓每一個進去的人都認為這是一座王宮。然而，獨特的坐西向東的朝向，同樣昭示了它并非人居之所，有人說它是神廟，也有人說它是王陵，因為面朝西天，閑對落日。

　　這就是為什么參觀小吳哥，必須是下午去，因為來自西邊的陽光，會把小吳哥正面的美麗展示無遺。進了城門，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兩側的草坪上各有一個獨立的宮殿，夾著中間一條長長的走道，通往吳哥窟最美的核心建筑。建筑元素只有巨石，這些石頭歷經歲月的攀爬，青苔在其上演繹著一輪又一輪的生生死死，所以石頭都變成了黑色，鐵一般的黑色。

　　無論從哪個角落摩挲而過，你感覺到的都是這座建筑的骨頭，因為沒有記載，也沒有生者的見證，所以我們已經無法想象這些硬朗的骨頭上曾經披上怎樣華麗的血肉和衣飾。但這些顯然也都已經不再重要，它的生命已經深深鉆進了這張揚的骨頭中去。

　　吳哥窟的每一個建筑，都似乎盡力在有限的面積里營造盡可能大的落差，所以它的階梯都無比陡峭，逼仄得甚至只能容下半個腳掌，所以人們要想往上走，必須手腳并用地爬行。著名的畫面里那五座高塔，位于第三層的高度，要想爬上去，十分危險。現在只有一條階梯安裝了扶手，讓人們上落，據說還是因為曾經摔死過一位高官的夫人。

　　身上還穿著短袖，但在柬埔寨已經是冬天，所以無論什么季節，進出一趟小吳哥，注定都是汗流浹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