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網濟南6月12日訊(記者 滿倩于鵬)輿論風波中的棄嬰島終于在昨天迎來了最后一個夜晚。
昨日下午,濟南市民政部門召開新聞發布會,對嬰兒安全島做出了限時、限戶籍、限年齡等措施,夜間17時后,將不再對外開放。
11日晚,齊魯網記者再次來到這里,目睹了“最后一夜”發生在這里的故事:坐在輪椅上被拋棄在離棄嬰島50米遠的10歲凱文,被乘客遺棄在出租車上由司機拉來的3歲洋洋,被“90后”父親抱來的先天性心臟病患兒林安安,以及被父母丟棄在福利院附近荒草叢中的無名腦癱男孩……。
盡管同過去的十個夜晚相比,棄嬰島的最后一晚相對平靜,但仍有8個孩子,在這里和他們的父母,做出了一生的道別。
坐輪椅的10歲女童:媽媽跟我開玩笑
十歲大的凱文是在離棄嬰島50米遠的103省道上被蹲守的記者找到的。
11日晚上10點10分左右,柳埠鎮突泉村的兩個村民走近福利院,找到記者說,“前面有個坐著輪椅的小姑娘,好像是被人遺棄的!
面對守候在棄嬰島周圍的眾多記者,村民孫先生一邊躲閃一邊指著不遠處,三言兩語地描述著,“前邊兩個人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小女孩,不敢過來,一個年輕的小伙,一個年長的女人,看起來像是小女孩的媽媽。就在前邊,幾十米遠!
“他們讓我們幫忙把孩子推到這。”孫先生拒絕了,孩子的家人也只好開車離開了。孫先生瞅見,車后掛著的是臨沂的車牌號。
跑過去時,坐在輪椅上的凱文,眼神里沒有驚恐,反而“笑呵呵”地回答記者的每個問題。
她告訴記者,是媽媽和哥哥開車把她送到了這里,至于媽媽、哥哥叫什么,家在哪里、電話號碼是多少,凱文仰著頭,笑嘻嘻地、一遍又一遍地嘟囔,“我也知不道啊……”
凱文口齒清楚,與圍在她身邊的記者、工作人員互動著,時不時逗樂在場的所有人。
“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哪里嗎?”
“知不道啊(不知道),反正我在電視上看到應該是在孤兒院里吧?”凱文胖胖的小臉上,一直堆著笑。
“你知道你媽媽要把你送到這兒嗎?”
“她之前說過,你再不聽話我就把你送去,我當時以為她跟我開玩笑的,沒想到真把我給弄來了……”凱文自己樂呵著,像是在講其他小朋友的故事。
“俺媽媽也對我挺好的,不過有時候她也挺難過的……”說到這句,凱文突然哽咽,她仰著臉,努力不讓淚水滑落,抑制不住顫抖的聲音。
“她今天就哭了一天,她沒吃飯,也沒大喝水……”凱文用右手揉著眼睛,盡力掩飾的情緒一下子決堤,“俺哥買的面包她都不吃!
凱文止不住地抽噎,“媽媽也舍不得我吧……”她告訴記者,她想媽媽。
媽媽只給她留下了一條褲子、一雙鞋、一張紙條、一個蝴蝶結和一個黃色頭發的芭比娃娃。
紙條上寫到,“我是山東人,這個孩子是我撿的,我是孩子的養母,撿的時候3斤6兩,喂了一段時間后才發現是腦癱,也給她治了很長時間,花了特別多的錢,但是也不見效,現在孩子越來越胖了,我也50多歲了,抱不動啊……”
紙條最下方清楚地寫著凱文的生日,“2004年7月12日,農歷”。
工作人員推著凱文走進福利院,漆黑的夜里,凱文摟著嫂子送給她的芭比娃娃,臉上又泛起甜甜的微笑。
90后父親兩度下跪 留下一千塊“又抽走一張”
康康是在凌晨1點左右被父親和爺爺抱進棄嬰島的。
一輛掛著泰安牌號的面包車在棄嬰島附近來來回回繞了好幾圈,終于停下。
父子倆從車里下來,26歲的年輕父親抱著1歲大的女兒徑直走進棄嬰島,父親在身后跟著,提著大包小包。
年輕的父親站在小床邊,抱著女兒站了好久,而后小心翼翼地將女兒放到小床上,頭朝上,枕頭擺正,被子捻好,每一個動作都輕手輕腳,仔仔細細。
拾掇好后,父子倆走到車邊,準備離開時,年輕的父親突然又跳下車,跪倒在記者面前,苦苦哀求,“求求你們一定要治好她!”
起身后,他扭頭轉身,再次沖進棄嬰島,抱起女兒,倚靠嬰兒車蹲地不起,嚎啕大哭好久好久……
之后,問起孩子的情況,年輕父親接過記者遞過去的紙筆,寫下了“腦癱、先天性魚鱗病”。問起孩子的生日,他突然停住,楞了一會兒,然后顫抖地寫下“6月20日,女,康康”。
孩子爺爺告訴記者,“為了給孩子治病,家里已經花了20多萬,還賣了房子,兒媳婦也跟兒子離婚了。”
就在此時,記者得知在福利院不遠處又發現了一名棄嬰。
就在這對父子離開后,醫護人員將女童抱進福利院后向記者透露,“孩子父親一開始給女兒留了1000塊錢,臨走的時候,他又抽走了一張,就是這個動作,讓我印象深刻!
“但是他跪倒在地抱著女兒哭了好久,還返回來一次……”
“那又能怎么樣?結果還不是一樣?”醫護人員抱起康康,走遠了。
醫護人員的困惑:哪些該收 哪些該拒
連續11天以來,守候著棄嬰島的不僅有記者,還有福利院里不眠不休的“勸解員”以及這些幕后的醫護人員。
只要一接到棄嬰島里的警報,他們都會迅速跑來,給孩子檢查身體,記錄病情,登錄檔案,翻找家長給棄兒留下的物品中任何有關孩子的信息。
每次透過玻璃窗,總能看到福利院里的“白衣天使”疲憊的身影,聽到她們無奈地嘆息,但在抱起那些棄兒的一瞬間,這些年輕的女醫護人員總會嘴里打著響聲逗樂孩子,“寶貝,不哭。”
這些醫護人員也在困惑,到底哪些孩子該收、哪些該拒收?棄嬰島還能持續多久?
記者了解到,福利院床位已經滿員,醫護人員也早已人手告急,夜間一人得照顧20多個孩子。
從11日晚上9點至12日早上6點,一夜過后,濟南嬰兒安全島共接收8名棄兒,遺棄嬰孩數量達到119人,凱文成為“棄嬰島”里迄今最大、唯一能進行正常交流的孩子。
從今天起,濟南市“嬰兒安全島”將只在上午9點到下午5點之間開放,并對棄嬰者實行身份信息登記,原則上只接收本市戶籍嬰兒,不配合身份登記的拒絕接收,而且不接收1歲以上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