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3歲的崔佃寬在上周走到生命終點。
身患絕癥的日子里,他幾欲尋死,卻最終下不了決心。他擔心,自己死了以后,照料36年的妻子王慶銀會孤苦無依。
崔佃寬和王慶銀1977年結婚。結婚200天后,王慶銀遭遇車禍,成了“植物人”。崔佃寬不棄不離,創造了小小的奇跡:悉心照料妻子三十多年后,王慶銀逐漸恢復了部分意識,開始能聽別人說話,能自己吃飯。
不過,這個感人的愛情故事最終沒有等到幸福的結局:古稀之年的崔佃寬患上了胰腺癌并在上周去世,雖然不舍妻子,但仍不得不與妻子告別。 記者陳學超
新婚燕爾突遭車禍 妻子變成“植物人”
崔佃寬是聊城市東昌府區堂邑鎮人。1977年農歷六月廿六,崔佃寬迎娶了小他7歲的妻子,29歲的王慶銀。
不過,新婚的幸福僅持續了200天便被一場飛來橫禍打斷。1978年農歷正月十七上午,王慶銀在騎車上班的路上被一輛飛馳而過的河北牌照卡車撞傷。被好心人送至醫院進行搶救后,王慶銀被宣布腦部嚴重受損,雖然保住了性命,卻一直沒有醒來。
處于昏迷狀態的王慶銀共在醫院里住了一年零兩個月。期間,崔佃寬遵醫囑,堅持每四個小時給妻子翻一次身。睡覺時,崔佃寬連衣服都不脫,困了便趴在病床邊上打個盹。喂飯、端屎端尿、按摩,更是無微不至。然而,崔佃寬并未能在醫院里等來蘇醒的妻子。大夫最后無奈告知,所有的治療手段已經窮盡,王慶銀能否蘇醒只能聽天由命。
不離不棄創造奇跡 大愛終于喚醒妻子
不信邪的崔佃寬帶著妻子出了院,開始按照自己的“土辦法”尋求喚醒妻子的可能。回到家后,崔佃寬依然和在醫院一樣,準時給妻子翻身捶背,精心照料,期待奇跡發生。“只要她活著,我就盼著有一天她能好。”崔佃寬生前接受采訪時說,他開始每天都守在妻子的病床前和妻子說話,“不管她聽見還是聽不見。”
為了能有更多的時間照顧妻子,崔佃寬還基本放棄了農活,轉而在家養蜂。
聽說針灸和推拿有助于“植物人”的恢復,崔佃寬專門找來書籍自學針灸推拿,按照書上說的穴位先在自己身上扎。很多時候,扎偏了的崔佃寬會疼得直冒汗,不過他并不放棄。
奇跡出現在2001年的一天。崔佃寬給妻子做完針灸后,發現妻子的眼睛微微睜開了。“雖然眼睛能動了,但是她不認識人,連我都不認識,我天天教她認人,伸著手指讓她認數。”崔佃寬說。
之后,他發現妻子的手慢慢有了知覺,開始能動。而后,王慶銀逐漸恢復了意識,能坐在輪椅上出去逛逛,能自己吃飯,能聽懂別人說話,還能說一些吐字不清的話。盡管這些話外人聽不懂,但崔佃寬卻能聽得懂。
在平常人看來,崔佃寬幾十年如一日的舉動堪稱偉大。不過,在崔佃寬看來,這只是一種習慣:“照顧她習慣了,不見她我倒覺得不適應。只要我活一天就照顧她一天。”
生命終點臨近 七旬癌癥老人痛苦堅持
2011年,70歲的崔佃寬開始出現上腹脹滿等癥狀。不過,由于家里還有妻子需要照顧,他沒有系統治療,只是進行了一些簡單的消炎止疼處理。
2013年4月,崔佃寬的上腹脹滿、疼痛的情況加劇,甚至連腰背部都出現了疼痛。當年6月,崔佃寬被確診為胰腺癌。“如果不是前期耽誤了系統的檢查治療,他的病情不應該惡化的這么快。”聊城市人民醫院寧養院主任高杰分析說,崔佃寬的病情與長期勞累、飲食作息不規律有很大關系。
2013年9月,病情已是晚期的崔佃寬進入聊城市人民醫院寧養院采取“姑息”治療—即僅采取止疼療法。“他跟我說只要是能不讓我疼怎么樣都行,只要不疼我就還能照顧老伴。”高杰說,崔佃寬多次向他表達過結束自己生命的想法。“癌癥晚期帶來的疼痛讓他幾乎無法接受,但他又一直擔心自己萬一走了妻子沒人照料,所以就一直這么痛苦地堅持著。”
“我的身體是越來越差,體力好像也是越來越不行了。說實話,現在還不如讓我死了,可是我死了以后老伴怎么辦啊!”即使因病情惡化再次入院,崔佃寬在生命中的最后時刻依然惦記著自己的妻子,“我總不能讓她餓死啊。”
以與晚期癌癥病人打交道為職業的醫生高杰,看到這樣的場景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在職業生涯中見過數以千計的癌癥病人,“有很多人得了大病以后,家人要么離婚、要么不撫養不贍養,最多的也就堅持個兩三年。可是崔佃寬已經照顧妻子30多年了,直到現在生不如死的時候惦記的還是自己的妻子,還在痛苦地堅持著,我心里又感動又難過。”
記者前去探望崔佃寬時,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王慶銀在長時間靜默之后發出一聲干嚎。她含混不清地說:“我耽誤他一輩子啊。”
崔佃寬趕緊勸慰:“你沒辦法,我也沒辦法,咱不都是沒辦法不是。”
他這樣解釋自己走過的這些年,也是他對自己人生的最后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