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下一個東北”“魯國崩潰”“山東衰落”等言論塵囂網上,曾經的經濟大省數據一度大幅滑坡,山東飽受爭議。

  2021年伊始,山東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一番了。

  在最新公布2021年GDP數據的熱潮中,山東全年GDP為7.31萬億元,同比增長3.6%,高于全國1.3個百分點,站穩全國第三的地位。

  “逆襲”背后,有幾個關鍵點不容忽視:

  高新技術產業產值占比達到44.5%;

  全國首個農業產值超萬億的省份;

  省會濟南GDP突破萬億大關……

  從這些數字背后可以看到,山東的這次“逆襲”,有三個不可或缺的強力支撐:

  脫胎換骨的工業、引領全國的農業、強勢崛起的省會。

  但也應清醒的意識到,疫情之后,我們正處于中國經濟的“順周期”中,山東的傳統工業、農業優勢借勢充分發揮了長尾效應。從外部環境來說,是時勢造就了這場逆襲;從內部驅動來看,山東還缺乏持續“逆襲”的能力。

  反觀國內其它強省份、強省會,不但會向山東“抄作業”,還將不斷注入新經濟、新產業元素。

  被追趕、被超越仍然會是山東無法擺脫的焦慮。

  “自廢武功”后,山東GDP憑什么能跑贏全國?

  2020年初發布第四次經濟普查結果,山東2018年GDP大幅下調近萬億元,跌回6萬億,引起輿論嘩然。

  作為全國第三、北方第一的經濟大省,山東背負的壓力很大。按理說,山東必須穩住GDP增速,但自然規律難以跨越。廣東、浙江、江蘇在2008年金融危機時提前扛過低谷期,山東遲早也要經歷陣痛期。傳統增長方式不可持續,土地、能耗、環境容量均臨近天花板,新的經濟增長點尚未培育成型,山東巨輪到了不得不重新起航的時刻。

  2018年,國家批復山東新舊動能轉換綜合試驗區,正式拉開轉型大幕。第一仗是化解過剩產能、淘汰落后產能,被稱為“史上最嚴環保攻堅戰”。三年里,山東累計出清‘散亂污’企業11萬家,占全省企業總量3%以上;省級化工園區由199家壓減到83家,減少了六成。山東是全國地方煉油企業最為集中、地煉產能最大的省份,累計關停化工生產企業超過1500家。

  清退產能就是削減GDP,無異于“自廢武功”。官方用刮骨療傷、浴火重生形容轉型之難。對于好面子的山東人來說,敢于承認落后、勇于接受不足,不亞于一場思想地震。但從長遠說,淘汰壓減落后產能,讓新動能有了成長空間,山東經濟的“體格”更加健壯。

  素以“大象經濟”著稱的山東,將主攻方向放在高成長性的“瞪羚企業”和“獨角獸”,以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等“四新”經濟。2020年,山東“四新”經濟增加值占比突破30%,高新技術產業產值占比達到44.5%。認定73個“雁陣形”產業集群,總規模達4.5萬億元,7個集群入選全國首批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數量居全國首位。

  疫情之下,中國經濟的“順周期”中,山東憑借擁有全部41個工業門類的優勢,在疫情中的表現成為中國抗疫的支撐。在疫情抗爭中,“凡是湖北前線需要的,后方山東就能提供”,被譽為“搬家式”援助。疫后復工復產,山東第一時間開啟“硬核復工”模式,工業企業復工率全國第一,在全球受到疫情沖擊的時候,拿下了比往年更多的訂單。

  農業同樣功不可沒。2020年,山東農業總產值超過萬億元,達到10190.6億元,成為全國首個農業產值超萬億的省。

  在全國農業大盤中,山東一直扛著“保糧倉”的大旗。從1990年起,山東農業總產值連續30年“領跑”中國。其實,山東的自然條件并非最好。山東生產了約占全國8%的糧食、11%的水果、12%的蔬菜、13%的水產品、16%的花生,淡水和耕地資源卻分別僅占約1%和6%。

  追根溯源,改革和創新改變了這個最傳統的行業。八十年代,濰坊的貿工農一體化、農業產業化經營等“諸城模式”“濰坊模式”“壽光模式”,成為引領全國農業的風向標。

  如今連外國人也認準山東農產品。2020年,山東農產品出口1257.4億元,同比增長1.9%,占全國農產品出口總值的23.9%,出口值創歷史新高。

  工業、農業齊頭并進,在經濟順周期的環境下,山東跑贏全國勢不可擋。

  山東強,則濟南強,反之亦然

  2020年,對山東來說是新舊動能轉換“三年初見成效”之年;對濟南來說,則是省會加速崛起的關鍵之年。全年GDP達到10140.91億元,同比增長4.9%。GDP增量697.51億元,占全省GDP一年增量2061.5億元的1/3還多。

  經歷多年蟄伏期,濟南終于進入快車道。2001年突破千億,2013年跨越五千億,十三五時期,濟南連續跨越七千億、八千億、九千億、萬億臺階,發展勢頭越來越強勁。

  這兩年在強省會戰略下,濟南的城市規模效應、集聚效應進一步顯現,城市變化肉眼可見。2020年,山東省明確了支持濟南創建國家中心城市;全市常住人口突破900萬人,城區人口突破500萬人,步入特大城市行列;全市一般公共預算收入達到906.1億元,首次突破900億元。

  GDP表面看只是一個數字,內在則體現了一個城市的能量和等級,是濟南在強手林立的城市競爭中搶得先機的象征。未來,濟南的崛起將吸引周邊區域更多資源,在承接京津冀和長三角產業轉移方面,或許將有更強的承載能力。

  濟南沖刺萬億也讓山東在省份競爭中更有底氣。目前,山東擁有兩座萬億級城市,僅次于擁有四個萬億城市的江蘇、三個萬億城市的廣東,與福建和浙江并列全國第三。對做強山東經濟、做強北方經濟、彌合南北差距都有重要意義。

  “逆襲”之后,山東更需要什么?

  總體來看,山東如期完成2018年提出“三年初見成效”目標,“五年取得突破”指日可待。必須重視的是,對手也在大跨步發展。廣東GDP站上11萬億臺階,江蘇突破10萬億元,兩個“領頭羊”省份處于絕對領先優勢。2010年時山東和江蘇、廣東的差距,僅有1487億和6000億。2020年山東與江蘇的差距拉大到2.9萬億,與廣東的差距拉大到3.7萬億。

  未來山東能否趕上,還要看誰跑得更快。

  整個北方與南方的主要差距體現在微觀主體的經濟活力上。一個地方民營企業越發達,說明這個地方市場活力越強。在廣東,騰訊、華為、大疆這樣的行業領頭羊還有不少,山東能拿得出手的民營企業卻寥寥無幾。這幾年山東一直在抓民營企業,整個“十三五”時期,全省市場主體達到1185.8萬戶,數量幾乎翻了一番。要將這些企業中的佼佼者培養成瞪羚、獨角獸,絕非一朝一夕能完成。

  “千軍萬馬”的民營經濟起步晚發展慢,“高精尖”的國有經濟轉型速度還有待加速。戰略新興產業被視為是新舊動能轉化的關鍵與驅動力,青島工業轉型的目標之一就是“高端制造業+人工智能”。2017年,青島戰略性新興產業占規模以上工業總產值比重20.5%,蘇州達到50.8%;2020年,青島和蘇州的數字分別是27.7%和55.7%。考慮到蘇州的GDP接近青島的1倍,轉化為具體數據差距明顯在拉大。

  企業的競爭歸根結底是人的競爭,人口和人才是區域經濟興衰的基礎。GDP全國第四的浙江人口僅有山東的一半左右,更懂得人的重要性。根據2019年統計,浙江是人口凈流入最多的省份,流入84.1萬人;而山東是人口凈流出最多的省份,流出19.98萬人。今年春節期間,浙江的城市一波“就地過年就發錢”操作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義烏市推出就地過年人員每人500元消費券,市內公交車、停車場免費,景區免收門票等暖心政策,杭州市直接向杭外來務工人員銀行賬戶每人發放1000元現金補貼。

  核心城市的快速做大做強是另外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剛剛公布的2020年經濟十強省會分別是廣州、成都、杭州、武漢、南京、長沙、鄭州、濟南、合肥和西安。濟南排名第八,顯然與山東省全國經濟前三強的位置不符。

  仔細研究來看,濟南與這些強省會城市相比較,存在感并不強。原因與山東的經濟起伏有關,當然與濟南城市的經濟特色不明顯也有很大的關系。在新興的產業驅動下,成都、武漢、杭州爭相搶占“中國的硅谷”地位,甚至連弱省份的安徽,因為合肥電子信息產業的崛起,成為全國人口凈流入排名優于濟南。這不得讓我們思考濟南未來的城市定位。

  還應重視的是,目前共有23個城市進入萬億俱樂部。2020年新晉級6個城市,除了濟南,還有江蘇南通、福建泉州、福建福州、安徽合肥、陜西西安,是萬億俱樂部加入成員最多的一年。這意味著未來五年,城市競速賽將越來越焦灼,試錯和放松的機會將越來越少。

  山東政府注意到了這個問題。2月6日,山東省兩會剛剛閉幕,就立即召開了省會經濟圈“一圈同城共建共享”推進會議,濟南和淄博、泰安、聊城、德州、濱州、東營省會經濟圈七市主要領導班子全部到齊,規模之大、人數之多、規格之高前所未有。會議關鍵詞就是支持濟南建設國家中心城市和加速融入濟南,充分融入省會經濟圈一體化。

  過去二十年,中國城市格局至少有三次大洗牌,第一次是沿海開放性經濟的崛起,第二次是四萬億大投資的驅動,第三次則是中心城市、都市圈和城市群戰略的日益清晰化。同時,中國城市發展南強北弱的局面也在定型。濟南正在也必須抓住這次絕佳的機會,否則就會徹底掉隊。

  尾 聲

  2018年,面對山東提出新舊動能轉換戰略,有媒體質疑“山東經濟還有救嗎”。

  三年時間,山東在經濟增長方式、產業結構、營商環境等方面做了艱苦努力,實現了教科書般的逆襲。

  在穩住基本盤后,山東有了調整騰挪的戰略空間,以及積聚新能量的時間窗口,更為可貴的是收獲了對新舊動能轉換、強省會等改革路線的信心。

  但我們也應清醒的看到,山東在工業轉型、農業引領、省會突破都沒有絕對優勢,每個方面都有勁敵和標桿,隨時有被翻盤的可能,經濟增速雖強,但增量還遠遠不夠。而新冠疫情帶來的機遇,也不會時刻都眷顧山東。

  逆襲一時爽,一直逆襲才能一直爽。

  山東復興的道路才剛剛起步。

  (文字原創,圖片來源于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