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島:海拔0米;
珠穆朗瑪峰:海拔8844.43米。
從碧波萬頃的黃海之濱,到白雪皚皚的世界屋脊,中間的落差就是地球的高度。有一個青島人,想用自己的腳步去丈量這個高度,他用了3年的時間去做準備,2013年5月17日,他做到了。
“青島的景色特點就是紅瓦綠樹、碧海藍天。從哪里看最漂亮?山上。”中城聯盟秘書長、天泰地產代理董事長戴大為這樣開始自己的講述。小時候,他喜歡從信號山上往下看;后來,嶗山不知道登了多少次。再以后,他愛上了登山,從海拔3600米的西安太白山,到海拔3997米的臺灣玉山,再到3776米的日本富士山,4095.2米的馬來西亞沙巴神山,以及瑞士雪山、新西蘭雪山……路,越走越遠,山,越登越高。心胸也在這“登高壯觀天地間”的旅程之中騰躍升華。
“這些經歷,對于攀登珠峰來說,還只能算是啟蒙之旅。”他這樣說。
從“啟蒙之旅”到“礪劍之作”
攀登珠峰,是一件類似“登天”的事業,前期準備就需要3年。
2003年5月,萬科董事局主席王石登頂珠穆朗瑪峰,對國人的影響蠻大的,很多人因此有了登珠峰的夢想。2010年,中城聯盟登山探險隊正式成立以后,開始了有計劃、有目標的登山探險活動,先后攀登了海拔5025米的四姑娘大峰、海拔5276米的四姑娘二峰、海拔6025米的西藏啟孜峰、7500米的新疆慕士塔格峰、8200米的西藏卓奧友峰等多座山峰。這些,其實是問鼎珠峰的“礪劍”之作。
無可置疑,想要攀登珠峰,首先是體能的訓練。中城聯盟登山探險隊組建后,萬科總裁郁亮作為隊長,拿出企業管理的細致與精微,把整個工程進行“切片細分”,縝密安排。從每天5公里的跑步做起,騎單車,跑馬拉松,訓練量逐步加強。隊員們建立了微信群,每天要在群里通報自己跑了多少、練了多少,相互激勵,這正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體能是登山的第一步。下一步,就是適應高海拔環境。登山隊員們開始向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山發起挑戰。
“高原反應頭痛欲裂,一秒鐘都睡不著覺”
戴大為介紹,此前在四川攀登海拔5000米以上的四姑娘大峰、二峰的時候,雖然有高原反應,但攀登還是很順利的,所以有些“輕敵”。2011年,登山隊向海拔6025米的啟孜峰進軍。戴大為說:“那是一次挫折,我對高海拔開始有恐懼感。”
在中城聯盟登山探險隊,戴大為作為聯盟秘書長,是活動的組織者,而且特別喜歡攝影,自己也興奮,到了營地一邊訓練一邊四處攝影,結果到了海拔5100米的前進營地,出現高山反應,他說當時:“頭疼欲裂,晚上一秒鐘都睡不著覺,比喝醉了酒還難受。”
高原反應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但每個人的反應癥狀不同,出現這種癥狀,就不能再往前走了。如果繼續前進,什么情況都能發生。
戴大為想告訴熱愛登山的網友,雖然同是5000多米的海拔,但是西藏登山和四川登山截然不同。四川的四姑娘大峰,從3000米左右海拔開始攀登,一路上植被茂盛,海拔4000米以上盡管植物稀少,但空氣潮濕,氧的含量還是挺高的。而西藏的啟孜峰植被稀少,空氣干燥,對青島這種“濕潤氣候下長大的人”來說,挑戰還是蠻大的。
那一次,他止步海拔5100米。“很長時間,我的心理海拔也就停留在這個高度。下撤之后,對心理的打擊其實是挺大的,特別是我這種對山有夢的人。”戴大為說,因為他登這個山不是為了這個山,而是為了登下面更高的山,最終目標是登珠峰,這只是個訓練。訓練都止步了,你怎么再往前?
登山隊的訓練計劃是:5000米(四姑娘山)、6000米(啟孜峰)、7000米(慕士塔格峰)、8000米(卓奧友峰)、8800米(珠穆朗瑪峰),必須循序漸進。現在才到了海拔6000米,戴大為就“折戟沉沙”了。
“雖然受到挫敗,其實心里面還是不服輸啊,還是繼續想去完成這個夢想。”戴大為說。下山之后,他的訓練并沒有停止,海拔5000米左右的黃河源、長江源高原徒步、雙橋溝攀冰訓練……而攀登珠峰的計劃,也已經進入倒計時。
“如果7000米的訓練不能去,也許就要放棄登珠峰的夢想了。”
轉過年來就是2012年,隊長提出,再戰啟孜峰。
其實登山隊的隊友們已經登過一次啟孜峰了,但是由于幾位隊友因各種原因當時未能登頂,所以拉著大家集體補課。一來為了高山適應,主要也是為了讓幾位隊友重拾信心。
反思上次失利的原因,其實還是剛開始登高海拔山峰,經驗不足,心理準備不夠,再就是過早興奮了。2012年5月重登啟孜峰,隊員們完全按照訓練計劃,做好生理的、心理的、裝備的各方面準備,盡管登頂當天,天氣非常惡劣,風雪大,能見度低,但大家不急不躁,克服重重困難,最終全隊成功登頂。
“非常感謝郁亮隊長的精心安排,二登啟孜峰,對我個人來說,是過了一個心理上的坎。對重新建立信心非常重要。”戴大為說,攀登高海拔山峰,最重要的是過三關:第一是體能,第二是適應高海拔反應,第三是信心,心理要過一個個的坎,樹立起信心。“在這以后,我心理上過了海拔6000米這個坎。”
6-7月份的計劃是登慕士塔格峰,海拔7546米。戴大為已經到大本營了,但因為工作原因必須回來。山友們跟他開玩笑說:“你還登不登珠峰了?你是奔前程去了,我們是奔山去啦!”
“我回來的路上挺糾結的。如果因為這次7000米的海拔攀登不能去,也許就要放棄登珠峰的夢想了。”
但是,心里面還不舍棄,還在堅持鍛煉。“對于我們這群人來說,工作要顧,家庭要顧,人生的夢想也要顧。”
按照計劃,9月登海拔8000米的卓奧友峰,戴大為請了一個月的假,放下所有的工作,與隊友們在山里待了25天。這段時間按照訓練計劃,完成了登珠峰前需要的技術訓練、體能訓練、氣候適應等各方面準備。
“到了海拔7000米以上,我才真正感覺到,有許多事情不是人把握的。登頂能否成功,這里面有天氣原因,有人為因素,有很多不可抗力,另外心理調適也特別重要。你在雪山頂上往下看的時候,隊友還沒上來,離你好像很近,但又好像很遠,就像一只只小小的螞蟻一樣。人和雪山比較起來,是很渺小很渺小的,你能操縱啥,你能干點啥?”
戴大為不斷說,所以高海拔訓練,第一練體能,第二練高反,第三練的是“心”。
三層修煉完成,下一個等待他們的,就是珠峰。
“拍照時習慣屏住呼吸,一口氣接不上,可能會好長時間緩不過來。”
2013年4月1日,9名隊員在拉薩集合。登山隊吹響集合號。從拉薩到日喀則到定日,4月8日進入海拔5200米的登頂珠峰大本營。一路走,一路適應性訓練。
“這段時間我就把所有的事都放下了,進山之后,連微博、微信也完全停下了。”戴大為說,他其實挺喜歡玩微博的,已發了兩千多條微博,擁有11萬粉絲。為什么停了呢?不是沒有心情,也不是沒有時間,是為了讓自己保持對登山這一件事情的專注。
“專注就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一件事情上,用全部精力把這件事情做成功,不要讓任何的事情去分你的心。”戴大為這樣解釋“專注”二字。到了珠峰面前,他想,我這輩子可能不會第二次做這樣的事了,我要想盡一切辦法,把這一件事踏踏實實地做好。
剛到海拔5200米大本營的時候,一開始還是有點高原反應。戴大為一度被列為“重點觀察對象”。隊醫每天查詢他的情況,而一看到他拿起相機,隊長就會說:“你怎么又拿相機?趕緊放起來!”怕他消耗體能。
照相也會消耗體能嗎?他說:“我喜歡照相,但是有個習慣,就是在拍攝的那一瞬間屏住呼吸。這在平地上沒有什么,但是在高海拔山區,一口氣喘不好,可能會帶來好長時間呼吸不暢。”
“每天面對日出日落,那美啊,珠峰就在你的眼前。它看起來好像很遠,但是就在你的眼前。金色的點,太美了。其實我還是偷偷地拍了不少。”
殘酷淘汰賽,脫胎換骨適應高原水土
從5200米開始適應海拔,然后從5200米-5800米去拉練。經過海拔5800米的“過渡營地”,來到6500米的“前進營地”。6500米以上,就已經走過冰川,到了雪線以上。
非常美的冰川,縱橫環繞在登山者的周圍。黃金般的陽光灑在白銀般的雪上,折射出靈性圣潔的光輝。
但是海拔6500米是個奇怪的界限,就連藏人剛剛到了都不舒服,也會頭疼惡心。對于挑戰大自然的人類來說,這又是一個生理極限。
而對于珠峰的攀登者來說,在海拔6500米,仍然要做無氧適應。
“剛到6500米那幾天,人整個是蔫的,就像花沒澆水一樣,耷拉著頭,一直第四五天才逐漸適應。吃也吃不進去,睡也睡不著,但是不吃不睡,你不就是等死嗎?”登山隊員們又在歷經脫胎換骨的新的修煉。
海拔高度達到6000米,沸點就只有八十度。水看起來燒開了,但是等倒在杯子里,已經差不多可以喝了。從暖瓶倒水,水底是不敢倒的,因為在高海拔營地喝的都是冰川的冰雪水,沉淀在最下面的都是小顆粒,吃個沙石粒很正常。
這是“換水”,到了高原必須要喝當地的水,吃當地的東西,一直到把你身上原本積存的平原水土都換成高原水土,你也差不多變成高原人了。
除了高海拔適應,還要進行訓練:長距離徒步拉練、攀冰訓練等。僅僅適應了高海拔不行,還要訓練你能在高海拔里正常地做事情,“其實,我們把每天的吃飯、睡覺等高原生活也當做訓練的一部分,每天交流睡眠情況、吃飯情況,相互鼓勵相互幫助。”
睡袋、帳篷等比較大的物件可以有協作隊員幫忙,但是保暖的衣服、應急的食品、頭燈、拐杖、水壺,這些東西都要自己背負。它們可以保證萬一和向導走散了,一段時間你自己還能活著等待救援。
在海拔6500-7000米訓練,其實是一場殘酷的淘汰賽,要看你在這段時間,能不能適應高海拔和艱苦的生活。隊員出現各種癥狀,大部分隊員都有不同程度的上呼吸道炎癥,咳嗽、喉嚨腫痛等。戴大為也是這樣。因為天氣太冷且空氣稀薄,上呼吸道受不了。
有一次去海拔7028米的北坳拉練,一天訓練來回十二三個小時,加之那天風雪大,氣溫低,有位隊友出現身體不適,他感覺體能可能會跟不上,怕到后期拖累大家,主動提出撤回去了。
隊友們為他含淚送行。他見到了圣峰的容顏,撫觸了雪原的銀須,把登頂之夢留在了那里。
系上安全帶,和城里高樓上的“蜘蛛人”一樣
現在可以登頂了嗎?答案仍然是不行。因為這只是登頂前的訓練。
登山隊用了大約一個月的時間,結束了第一階段的科目訓練,完成了海拔7000米登山的技術、耐力準備和身體適應。4月28日下山,去日喀則、定日做了一周調整。這段時間大家比較疲憊和虛弱了,要增加營養補充體能,也需要調整心理。這一個月,隊員們沒有洗過澡,也幾乎沒怎么洗臉、刷牙,因為水本身不多,每天化了雪水,放在保溫桶里一會就變成了冰,只有從暖水瓶里倒出來的水才能刷牙。
“我平常還是挺注意衛生的,這時候也顧不上了。每天出了很多汗,回到營地,內衣都是冰的。太陽只要一下山,溫度急劇下降,有時風大,風吹著帳篷簡直要把它吹走。”
1個月的煉獄,1個周的休整,厲兵秣馬,整軍再戰。
5月9日,登山隊回到前進營地,等待登頂的天氣。今年風比較大,天氣莫測。
按照預定計劃,5月中旬開始等待沖頂天氣,但能否登頂,只能看上天怎么安排。
而那一夜,山上的風特別大。
14日中午終于盼來了確切的登頂時間,隊友們已經提前一天坐好準備,中午出發,傍晚到達C1營地,海拔7028米的北坳,宿營地就建在北坳上面的雪坡上。
登頂這段時間,吃的東西比較簡單,早上吃點方便面、餅干,就頂著呼嘯的大風出發了。
15日是個考驗,隊員們從海拔7028米,攀升到7900米營地。這個“C2營地”是在山脊之上,下臨巨大的冰坡,就像一個天然的滑雪場一樣。
“遠遠地就看到那個營地了,但是你怎么走也走不到。”戴大為說,這兒是個大風口,風剛好從山梁上吹過,簡直要把人吹走一樣,每個人都系上了安全帶,看起來和城市里高樓上的蜘蛛人一樣,“這樣即時你被刮走了,也可以有人把你拉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