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讀者和受眾與一般的粉絲不太一樣,他們的眼光、判斷非常獨立,會很客觀冷靜地去審視你的作品,并不盲目。他們的智商和想象力也是讓我蠻自豪的一件事,我也根本忽悠不了他們。所以我相信,如果我的電影票房很好,那么口碑也一定不會差,不會出現票房口碑兩極分化的情況。
韓寒在片場發現一個好玩的“懸崖”,自己也要去玩一下。
馮紹峰在微博發了一張他閉著眼睛聽韓寒講戲的照片。
在電影局官網2013年12月全國電影劇本備案、立項公示的通知中,韓寒首執導筒的電影《后會無期》位列其中。隨后,新京報獨家報道了這個消息,韓寒也在自己的微博上證實了此消息。其實,近年早已耳聞韓寒有意當導演,但正式啟動之時,第一次當導演的韓寒,卻比想象中的更加低調。
韓寒導演處女作《后會無期》計劃一個月左右后關機,馮紹峰、陳柏霖、鐘漢良、袁泉、陳喬恩等擔任主演,其實還有驚喜主演并未曝光。4月11日,新京報記者來到了正在上海車墩拍攝的《后會無期》劇組,兩天的時間里,記者旁觀了韓寒在片場的工作狀態、參加了一次劇組討論會議,當然,也有了一次兩個多小時與韓寒面對面的交談。
雖然這是記者第一次采訪韓寒,但是我們的對話氣氛卻讓人感到自在和自由,甚至會坐在地毯上、大口啃著蘋果。成名之后,韓寒接受的采訪并不多。他說,并不是自己要刻意保持神秘,而是他很容易信任別人,所以反而擔心自己說得太多。常常有真性情被拿來當槍使的經歷,這讓他覺得失去了很多意義。也因此,此次專訪的定稿,體現了韓寒的率真,也會有韓寒作為公眾人物的一種謹慎。
韓寒曾說,對于女兒韓小野的成長,他一直覺得所謂愛,就是陪伴。所以他會公開發布女兒的照片,為的是可以大方帶著女兒出門。拍電影如此長的周期,在上海拍攝時韓寒也是盡量住在家里,太太也偶爾會帶著女兒來片場探班。每當小野的身影出現,片場便響起一片“岳父大人”的叫聲。
■ 韓導的n個側面
頑皮 片場自找樂趣玩起來
一堆水果、一聽可樂、一個手機充電寶,這是韓寒在片場的監視器旁一直會擺放的物品。兩天的接觸里,韓寒重復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找充電寶,因為他的手機總是處于快沒電狀態。劇組人員說韓寒的確是一個丟三落四的人,東西交給他,轉手就沒了。劇組的對講機總是不夠用,韓導對此功不可沒。而更能體現韓寒這一特點的事情是,某天他一覺醒來發現褲子不見了蹤影。于是,他的微博上出現了他穿著睡褲到片場的照片。
拍攝現場雖緊張,但韓寒完全沒有緊繃的狀態,還總能找到樂趣。一次,韓寒邊說話邊擰著身邊一個片場大燈的螺絲,結果大燈滑落,在緊貼韓寒頭部的位置停了下來。全劇組人都嚇壞了,定了神兒之后的韓寒卻笑言:幸虧我長得不是很高。
在片場,也能看他頑皮的這一面。一場有群眾演員參演的戲,監視器前的韓寒原本聚精會神地看著畫面,卻突然笑出了聲。原來一個群演的手機響了,他趕緊掏褲兜欲關掉手機,因為太緊張,在兜里摸索了半天也沒關掉。副導演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問韓寒:“要不要喊停?”韓寒笑著答道:“沒關系,正好讓演員再熟悉一遍臺詞。”
溫和 從未對劇組人員發火
很多劇組工作人員說,影片拍攝已近尾聲,但從未見過韓寒發過火,即便發生了狀況,也從未見過他一臉怒氣大聲說話,“韓導笑起來是無害的,毫無攻擊力”。
韓寒與主演之間的交流亦是如此。記者在現場的觀察,以及在劇照師的海量照片里,韓寒都是喜歡在演員的耳邊說悄悄話。對此劇組工作人員也私下戲言:韓寒與男演員交流像是在“搞基”,與女演員交流則像是在泡妞。其實針對演員身上共有的敏感、脆弱,韓寒這種與演員溝通的方式極好地照顧到了演員的情緒。當然,如果想讓演員一遍遍重來,這種方式也更容易讓演員無怨言。
相處得時間長了,主演對韓導逐漸信任,也漸漸呈現出自己放松愜意的一面。趁著換場景的空當,對車也很著迷的馮紹峰會與韓寒交流心得,從手機里翻出心儀的越野摩托車照片給韓寒看。雖然《后會無期》里有大量駕車行駛在路上的戲份,但韓寒決定全片不采用漂移等炫技場面,不過常常在拍攝結束后,韓寒便把馮紹峰從車里拽出來,自己鉆進去來個漂移或者甩尾解解癮。
克制 喜歡冷色調不愛煽情
韓寒自小就對影像非常著迷,現場他也常常拿著萊卡相機四處拍攝。記者觀察,韓寒此次的影像風格偏向低飽和度和冷色調,連群演自行車上掛著的紅色塑料袋,他也要求拿走。在畫面的構圖上,韓寒也有著自己獨特的味道,并不追求刺激奪目,而是比較喜歡緩緩不留痕跡的運動鏡頭。其實韓寒也是個對技術很著迷的人,正如他在微博上寫道:“我們的電影耗資巨大,使用大量最新技術,特制的高性能跟拍車,flying cam和國內罕見的變形寬熒幕鏡頭……”在記者參加的關于片中一個非常重要的道具的制作討論會上,韓寒非常具體且清晰地給出了對于這個道具的形態和意境的描述,液壓、爆破、切割等專業術語,讓人像是錯入了一個有關工程技術的會議。
這次到現場探班的戲份,趕上的是主演馮紹峰和袁泉的對手戲,也是袁泉在《后會無期》里的殺青戲。從監視器里看這場戲,有種告別時的憂傷,但韓寒將這種很容易煽情的情緒處理得干凈利落,一個遠去的背影之后,便不再有下文。這與韓寒的個人喜好有關,他很不喜歡給人矯情酸意之感,一如他的文字。
堅持 在決定之前糾結完畢
工作人員笑言,韓寒有多動癥,坐不下來,經常站著看監視器。他很喜歡暴走,有時候各部門都準備好了,卻唯獨找不到導演,其實他是喜歡在暴走的過程中想明白問題。而一旦做出決定,韓寒就會非常堅持,因為在過程中產生的糾結或者不確定,他都已經在做出決定之前完成了。所以,除非你能給出一個更好的理由,否則很難說服他。
不過韓寒的變通能力很強,思路也非常敏捷,比如涉及一個專業領域很強的話題,當相關技術人員告訴他其中有無法實現的部分時,韓寒就會立刻說出第二個甚至第三、第四個備選方案,并以一種委婉卻堅定的交流方式,讓人最后總能實現他的一個想法。
電影 30歲后,拍電影是最想做的事
新京報:如果寫小說是你與世界對話的一種方式,賽車是你與自己對話的一種方式,那么拍電影呢?
韓寒:是我跟自己跟世界對話的另一種方式。我是一個特別討厭重復的人,所以我比較喜歡拉力賽,不喜歡場地賽,雖然我的場地賽成績也還不錯。人生特別有限,老在回頭看自己做過的東西,我會覺得無意義、虛度光陰。
20歲我做了賽車手,到了30歲我已經拿了幾次總冠軍,我挺滿意。我從小就喜歡影像,在寫小說的時候其實腦子里過的都是影像畫面,有時候恨不得連環軌都已經鋪好了,寫兩人的對話腦子里也全都是正反打。所以30歲以后,拍電影就成了我最想做的事情,我差不多在二十四、五歲的時候就開始準備了,拍電影也算是我生命計劃中的一部分。
新京報:你曾說,寫小說、賽車、拍電影是你兒時的三個愿望。兒時的你,因為什么對電影產生了情結?
韓寒:我少年的時候,家里買了錄像機,爸爸就租了四盤錄像帶給我看,《生死時速》《真實的謊言》《侏羅紀公園》《終結者2》。我是在一晚上看完這四部電影的,完全把我震驚到了。我覺得這四部電影節奏把控得都非常好,而且帶有一些人文氣息,蠻有情懷。
我也喜歡很多臺灣電影,只是睡前看著火車開動了,睡醒了還在開;舒淇[微博]念信,睡醒了還沒念完,當然聽舒淇念信也是一件感覺很美好的事情。雖然這些臺灣電影會讓你想起童年憂傷、故鄉情懷,但對我影響最大的還是美國電影和香港電影。
很多人不屑于提及一些熱門電影,比如《無間道》《大話西游》之類,我就覺得很好看。我也喜歡《告白》《他人的生活》,這些都算相對通俗的電影,我不會為了讓大家覺得我很高雅高深而給大家說一堆很生僻的歐洲文藝片。
新京報:這四部商業元素很強的電影成為了你的電影啟蒙教育,是否擔心有人會說與你文藝男青年的氣質不符?
韓寒:我完全不怕別人說我俗。能吸引、打動我的電影,就是好電影。有些電影有時候會讓觀眾產生一種自虐心理,比如看一個女人疊三分鐘床單,一百個觀眾會有八十個看不下去,堅持看完的二十個觀眾中,某幾個就會說一些讓你想起了生活中的某些小片段感慨萬千之類的話。其實你已經無聊了三個小時了,你肯定要為你浪費的這三個小時找理由嘛(笑)。但我就不是特別喜歡這種電影,情緒推動鋪墊很慢、說一些裝逼的話:往年這里有十二棵櫻樹,今年只有十一棵,我不知道那棵去了哪兒,就像我不知道這十一棵未來也會去哪兒。
實際上,這四部電影甚至對我的寫作風格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我忍受不了兩三頁紙里面沒有出現亮點、對話中沒有高潮。當然,前提是盡量不要影響敘事。
“(《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其實創作的過程還是蠻痛苦的,我的賽事又多,又想對自己的敘事做一些改變,所以斷斷續續花了很長時間。但是到后來我就不想再繼續下去了,我往往在做事情的時候興高采烈,但在這個過程中熱情也就隨之過去了,對我來講已經完成了。”